加雷马人不讨论死后的世界。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不谈论死亡,如果你机缘巧合有个能友好对话的加雷马友人——尽管作为艾欧泽亚人这个概率比龙诗战争终结或是人类登上月亮还低——当你提到死亡话题的时候,大概会获得如同颂诗一般的激情演讲背诵洗礼,源自他们敬爱的开国皇帝索鲁斯·佐斯·加尔乌斯陛下。
没有人能抗拒索鲁斯的话语,帝国人民热爱他、崇敬他,也毫不思索地相信他,这不仅是凭着他那极富个人魅力的演讲,更是因为你跟随那身影便可以勇往无前,直到将生命献与我们伟大的帝国与皇帝。你洒下热血的每一寸土地都会成为帝国的乐土,你的名字将与加雷马长存,你的功绩与帝国一同不朽。你知道你的家人会被善待,你的同胞与后人不会被欺压,加雷马人有着在北洲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坚韧,也有着改造天地用青磷水与机械造福大众的智慧,你们不需要假兮兮的媾和也无惧于蛮族毫无道理的魔法,你们会是光荣的英雄,是皇帝的长剑与火枪,是奏响的凯歌,还是帝国钢铁的边疆……
总而言之,是对索鲁斯的无限信任与尊崇,填满了死亡彼岸从未被描述过的虚无真空。对此,当事人颇为满意、乐见其成并积极推进,毕竟谁不喜欢看个体构成的宏大巨兽匍匐脚下呢?自然的,作为近似的替代,索鲁斯也很喜欢戏剧。
在帝国,由于皇帝陛下青睐,戏剧被高度推崇和鼓励,不仅有着针对剧院从业者的税收扶持政策,还有大把的艺术资金补贴给平民,让他们以非常低的票价就能欣赏到连皇帝也赞誉的舞台艺术。舞台上有古老的诗篇,有动人的凄绝恋情,也有人类永不放弃的璀璨希望。哦,它们可美了,不是么?
索鲁斯望着舞台上的人们回忆往昔,谈论他们曾经的故乡是多么光明幸福,也诉说他们返乡路上残酷的经历,有些人倒在了他们身后的路上,有些孩子在路途上出生从未亲眼见过家乡。他的身躯被时光侵蚀,眼目昏花,看不清台上被众人簇拥的“英雄”到底长什么模样;时间磨损了他曾经灵敏的听力,当英雄为了保护同胞牺牲,那高喊的话语他也没能听清;或许漫长岁月还带走了记忆的力量,最终人们返回故乡,他完全记不住那些激动呐喊与欢呼,只是忽然意识到,在唱着故乡歌谣走向舞台前方的人群中,有那个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英雄。
短暂停顿后他明白了:故事已经结束,戏剧已经谢幕。而谢幕时自然死人可以与活人同台,最后一次显示自己的存在。
又或许,英雄从未死亡?向下落入的深渊没有尽头,说不定有什么奇迹在最后一瞬发生。戏剧从不缺乏这样的时刻,剧作者了解观众的喜好也是理所当然。你不能指望有确切的答案,人们喜欢的是希望,无论皇帝宝座上的君主是谁,他们都凭着毫不知晓的希望就认定那是能带给他们辉煌、引领他们前进的神人。
希望,永远是一点希望,像明灭闪烁在黑夜中的火星。踏遍疆域的帝王见过太多黑夜,在寒冷与黑暗中,只要一点微弱火光,就能支撑人前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冻僵倒地之前。
那天皇帝陛下莅临威风凛凛剧团,欣赏演出之余又造访后台。也许剧团人员会记得那天他们说了什么,在索鲁斯面前邪恶蛮族、谦卑平民、伟岸英雄都向他躬身行礼,舞台魔法消失之后只是一群令他失望的牵线人偶,他不再有兴趣。
离开时夜色已深,他忽然驻足:“你们当真没有创作过关于神灵的故事么?”
“没有,那是蛮族才会做的事情。”身为团长的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得仿佛索鲁斯案上那些夹杂了伪神大名的地下出版物从未在加雷马出现过一样。
“说得好,只有没开窍的人才需要借神的名字胡闹。”
月亮已死的光芒洒向大地,落在皇帝日渐佝偻的后背,轻柔得如同拥抱。索鲁斯眼中黑影与白月边界朦胧,似有火花跳跃。
月光是公平的,无论国家边界,笼罩着每一片大陆,甚至是在平行世界,也有平行世界的月亮,看护着那个世界的大陆,即使泛滥的光之力已隔绝黑夜,吞没了银色的微光。
爱梅特赛尔克惯常是躲到阴影中睡觉的,只是在水晶都的夜晚被归还之后,才开启了在别人家屋顶小睡的新尝试,在悬挂公馆不远处,某条不怎么热闹的小巷附近。也许是水晶公也许是某个到处游玩的大英雄的提议,小巷尽头的空地很快就要变成一座露天剧场,预计上演一出戏剧,改编自尚在进行中的传奇史诗。热火朝天的施工声响,竟然也达到了驱赶无影的效果。
或许那个屋顶睡起来真的很舒服,剧场竣工开始排练后爱梅特赛尔克又睡了回来。临时招募的演员蹩脚地念着当事人听到都要不好意思的台词,孩童在下面尖叫着英雄们的名字,刻木匠和铸铁匠穿梭台上台下不时发出修补的噪音……那其中是一个还未有人知晓结局的故事,但人们对暗之战士的一举一动总是津津乐道。戏里描绘了光之泛滥前的美丽世界,那里有怎样宽广的平原、辽阔的山谷、繁荣的城镇与幸福的生活。人们怀念着不曾存在的美好,这令爱梅特赛尔克近乎愉快地嗤笑,他当然见过光之泛滥前真正的第一世界,但真相从来令人失望,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宁静和谐又幸福,要上哪找有理由拼命战斗的五个傻瓜?
当夜之民的剧情也搬上舞台,爱梅特赛尔克更是笑出声来。无光之海?他们真应该看看他眼里的景象:尽管微弱,但灵魂的以太始终流转着生命的光芒,流淌以太的星海更是光华四溢炫目异常,冰冷空灵的虚无与破碎灵魂的光辉交相呼应,欲念与思绪的情绪凝成闪烁的金色幻影,比任何现世光景都更夺目璀璨。
他曾无数次凝视那番景象。
在遥远而完满的时代,他的同胞称呼他为冥王,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他目睹无数熟知或陌生的生命终结,灵魂去往那被称为幽冥归属于他的世界,汇入奔流不息的星海,沉入下一世轮回。他只是在岸边看着,如同曾经善于望穿灵魂的友人,却从未迈出一步。爱梅特赛尔克还有一整个世界要夺还,那不是他要去的方向。
主演转身重登舞台,在不同的世界间穿梭跳跃,如同一位赶场的明星,引领故事按自己写下的剧本走向预定的高潮。一万两千年的时间,世界大剧院不曾停歇,十四张舞台上幕布次第起落,展露灵魂燃烧的光芒。人类一次次倒下与复兴,在无影的操弄下循环历史的车辙。他已重演太多场次,无论曾对那些微小闪烁的残缺灵魂有过怎样的期待,最后他们总会走向注定的结局,爱梅特赛尔克再次将军,向已无人生还的观众席谢幕致意,退入幕后睡上个百十年的。睡眠是旅途中最好的休憩,时间的长河会带他漂向拉哈布雷亚下一次的呼唤,循环往复直到最后同胞们回来的时刻。
那么这次要重演的是哪出悲剧?啊,食人血肉者和沦为鱼肉者之间谎言的帷幕被掀起,复仇与胆怯会燃起怎样的混乱火光?他安排好了最佳观赏席,甚至愿意大度地和那个人共同分享。
然而理应的事情没有发生,有的是通力协作与工程复兴,紧锣密鼓,热火朝天。爱梅特赛尔克夸张地叹着气,把导致这一切的光之战士当作观众进行了好一番说叨。在所有不知情地成为爱梅特赛尔克助演的人里,光之战士尤其显得像个新手,抱着不切实际的理想,呼唤并创造出人与人之间的一次次奇迹。
一个要命的、天赋极佳、引人注目、还上错了舞台的新手,主演这样评价道。
他能感受到某些古老而熟悉的情绪在复苏,他皱眉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烦躁于毫无必要的小事,期盼于不可能的奇迹。
奇迹,谁不希望呢?旧日之人的阴影在他身上缠绕,他托着下巴露出某种轻柔的微笑,他走过许多地方探访不为人知的秘境,他时不时对祸乱作出恶作剧时才有的无辜神情,在时间漫长的旅途上,注视冥界的双眼光芒燃烧殆尽,而那个灵魂的出现又往里投入了新的火星。
火星最终演变成冲天火焰,燃烧着记忆凝结的亚马乌罗提幻影。他从灵魂里掏出了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这场漫长末日流亡最初的起点,希斯拉德离去身影消失的瞬间。往昔与故乡在身后坍塌,前方是无尽苦痛之路。那个人会想起来么?会听到灵魂里的声音和愿望么?
光之战士从来不会是暗之使徒的希望,这踏错舞台的新手霸占了原本的剧目,还擅自开启了新的一幕。夜色与繁星重新点缀天穹,英雄大声宣布着过往的终结,并自信地承诺会有新的故事上演,谁也别想就这么回去。
最终,大英雄斩杀敌人,以死亡守护世界,返回了自己的家乡。
你看,上错舞台是很要命的,明明他们都说着要回去,却要往不同的方向行进,挡在彼此面前,多么大的舞台事故,主演永远只能有一个。那个人冲破记忆里层层灾厄的束缚,从他悉心构建的昔日幻影中大步走来,就仿佛记忆超脱了时空,站在他面前的是曾经的友人。或许这就是他们那时未曾走到的结局。
无影未同往常那样脱离凭依的人类身躯逃往世界的间隙,碎裂的冰冷自灵魂深处随以太向全身蔓延,侵入血肉,痛疼与麻木啃噬骨骸,他放任一切发生,等待遥远得陌生的平静降临,如洒下时轻柔包裹身躯的月光。
身体与外界的边界朦胧,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耳畔以太无声轰鸣,他透过以太逸散时泛起的星光向注定在称颂中永生的英雄托付最后的话语:
“我们……曾经活在这个世上。”
爱梅特赛尔克想这也许是终幕,他独自向唯一的观众谢幕,记忆是最长久回荡的掌声。他即将远离舞台、远离这个世界。
物质界离他越来越远,他感受到熟悉的光芒。他从未如此接近星海,他终于去往了相反的方向。不断游离变化的灵魂以太试图凝聚身形,时间的浪涛自他身侧咆哮而过,毫不留情。他轻飘飘的灵魂被卷起、抛颠,在光阴的洪流中被撕扯旋转。
星海中时间流逝的规则莫测非常,记忆可以永恒,千万年的思念只是一瞬。灵魂如涓流入海汇为一处,古老与新生的声音交错起伏,记忆不再是清晰的时间坐标,连意识都开始昏昏欲睡。
他是在往时间的上游还是下游?如果时间不可逆那为什么过往变得愈发清晰?如果逆流而上那他的旅途岂不是永无终点?
灵魂不断被冲洗荡涤,将卡伊洛斯覆盖记忆的以太震落,古老往昔的记忆如刚发生一般清晰,他在瞬间重新经历了厄尔庇斯的时光,也重新成为了曾经年轻得近乎天真的自己。他再次经历活着时的感受,手指在记忆中触碰温热的茶杯、面具紧贴额头时有略带钝感的刮擦、钝口螈拍打水面溅起湿凉的水花、梅蒂恩急促而不甚流利的话语、自称来自未来的小使魔讲述的荒诞末日故事、长腿的鲨鱼冲向毫无防备的希斯拉德、绝望的提问开启一场无尽的轮回……他经历着一切、也从高空俯瞰着全程,记忆里他无处不在,记忆外他无能为力。
厄尔庇斯如同退潮时的礁石暴露无遗,那个年轻、自信又专注眼前职责的爱梅特赛尔克站在上面,望着双手才发现竟忘了自己存在过。他听到千万年的低语接连响起,看到漫长记忆的潮水向他袭来。滔天巨浪面前他不为曾经的选择后悔,但此时他独自一人,无处可去,也不愿逃离,于是任海潮上涨,准备再次被时间杀死。
在即将被淹没时,他听到了一声轻柔的笑:
“哦呀,好久不见啊,爱梅特赛尔克,这真是令人喜悦的重逢。”
“在这种地方重逢可说不上喜悦吧,希斯拉德?”
脚踏记忆礁石的爱梅特赛尔克开了口,还是回避表达欣喜的惯常模样。于是,那个曾经的他,这一次没有被漫长的时光淹没,露出了些许本来面目。时间的影子还是会重新落回他的肩头,但死亡也送来了过往的挚友。
他的灵魂是不是感觉更加轻盈了?
他试图更多地掌控自主,于是星海冰蓝与黄金构筑的波涛中有两个不安分的灵魂奋力飘起,尝试与物质界再次建立本应断绝的联系。过往的记忆揭露了太多真相,他们还有一段新的旅程。
某种近乎温暖的情绪,裹挟着他们共同前进,如同久远的过往。在某个不值一提的夜晚,他们趁着繁星与新月的光辉踏上旅途,因为阿谢姆听起来近乎胡闹的突发请求,奔赴如今已不存在的峡谷。峡谷尽头的沙滩在月光下泛起银白光辉,海面波涛翻滚星辰倒影,夜风潮湿腥咸还会吹翻长袍的兜帽,时间久了发丝和眉头就能摸出一颗颗细小的盐粒。他们花了一整个晚上,护送习性独特的海龟从孵化的峡谷前往栖息的大海,除了一群因为饿肚子不高兴而袭击他们的海鸥,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百无聊赖的希斯拉德踩着浪花唱起故意跑调的歌谣,阿谢姆不知从哪掏出还带着体温余温的烤饼撕了一半分给他,饼里加了这附近特产的草木香料和芝麻,香甜得足以勾起一道微笑。他们还点起了篝火,烤干三人的袍子——希斯拉德是自觉自愿跳进海里的、阿谢姆则试图身体力行解释打水仗的意义、他只是太信任他们站得太近——在百试百灵的恳求下,他展示了拉哈布拉亚那个新的理念,巴掌大的不死鸟从火中腾空飞起,橙色的火焰跳跃在三人眼里。
世界分裂后他曾故地重游,海德林的意志从峡谷中央落下,给两个世界各留一边断崖,不偏不倚一分为二,比阿谢姆撕得歪歪扭扭的烤饼规整多了。
世界有太多的地方变了样,在希斯拉德看来陌生又新奇,有太多的热闹想凑,而他们那位共同的令人怀念的新生的朋友总是冲向一场接一场刺激又有趣的冒险。
他让出了主演的角色,而旁白无需登台,于是他从时光里撷取过往片段,编织成与己无关的故事,伴随那位英雄前行,并换来希斯拉德愉快的“哎呀哎呀~”。
讲述同样是思绪与灵魂的旅行,他再次以青年加雷马人索鲁斯的身份踏上寒风彻骨的土地,也以虚无的身影徜徉于萨雷安街道清凉的绿荫,在洁白砖石修建的平台上眺望庞大地下空间中人造的光明,甚至跨越边界前往有着美丽紫色森林的第一世界:
“你真的在海底创造了整座亚马乌罗提的幻影,还附带一个可爱的我?”
“不我没有。”
他会说些微小的谎言,也会为月球表面奇异的地形或醉以太深入灵魂的冲击而尴尬不已。
他们的英雄去了太多的地方,也走了太远的距离。甚至是古代人未曾探索的群星之间,那所有往昔幻影的堆积之处,天外天垓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是一座记忆的坟场,所有遗忘之物最终的归宿。
这里离故乡实在太远了。但就像宇宙无时无刻不在膨胀,当膨胀到达极致就会收缩坍塌,当你离乡走到世界尽头,再往前便是回归。英雄会如何前进呢?当同伴在面前自我献祭于理想,肩上落满了期望的重担,四周是文明尸骸的影子。他拥有相似的记忆,他曾因此踏上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孤旅。
旁白沉默,他不愿复述自己的故事。而台上的主演却不放过任何人,那双手上闪烁着阿谢姆术式的光辉,探入幕布之后将两个早已退场的人拉上台。
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戏剧已经谢幕。而谢幕时自然死人可以与活人同台,最后一次显示自己的存在。
舞台交错、戏码穿插,胡闹的演员甚至可以同时连接两个舞台。在这最终的时刻,那耀眼的主演拉着他和希斯拉德两个死人站上另一个舞台。
戏剧从不缺乏这样的时刻,你不能指望死亡有所有确切的答案,人们喜欢的是希望。
于是两个舞台的演员共舞,创造魔法为新生的人类铺路。他们为英雄提供一个愿望,而结局是一个他不曾期盼的奇迹。英雄的心愿连接两个世界,在古代人永远到不了的宇宙尽头,盛开了来自那个时代的厄尔庇斯之花,希望的荧光充盈每一片花瓣,成片花海绽放不灭的光芒。
人类永不放弃的璀璨希望。它们可美了。
——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一起,就会充满活力。
光之战士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回来,厄尔庇斯的时光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昨日的身影重叠在今日的灵魂之上,站在今日亦是看向往昔。
那是与以太无关的景象,在稀薄而空虚的世界。爱梅特赛尔克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群星晦暗之处,在全宇宙以太最稀少的地方,仿佛有风拂过,沁人心脾。他似乎站在厄尔庇斯的草地、站在亚马乌罗提的街道、站在夜色中峡谷的尽头,创造物与研究员的身影模糊出现,翠牙园外有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发出笑声,夜晚灯光之下穿着奇异服装的孩子在追逐打闹,人民辩论馆传来高声讨论的话语,成千上万的理念水晶闪烁柔和微光,拉哈布雷亚授课的声音在讲堂上空回荡,魔法生物的以太各有各的明亮色彩,发丝间有盐粒被甩落,湿漉漉的葡萄越过会议桌飞向脑门……
他不记得上次如此轻快的呼吸是什么时候了。
他记得,是在刚才的瞬间也是在一万两千年之前。
星球会步入新的篇章,古代人进行离去前的谢幕,他最后凝望拥有无限未来可能性的主演。光之战士的身上闪烁着故友的光辉,却燃烧为不同的形状。托这个连接繁星的灵魂的福,他的过去与未来已并为同一条路,过往的时光复苏,他将步入星球的循环,于记忆中回归魂牵梦绕的故乡。
灵魂发出的光辉闪亮非常,哈迪斯眼中的前路从未如此清晰明澈:星海之中有一条再明显不过属于旧日之人的记忆之桥,这条必经之路将前往时间最初的尽头,过去与未来重叠的光辉之门。
希望在身后续写篇章,前方是思念至深的故乡。以太中有真实的幻影,那是灵魂归处。
他将拥抱年轻的自己,揉搓习惯性皱起的眉头,为两位无论如何不可能抛下的挚友;他将拥抱同行的希斯拉德,不管对方是会回他一个温柔拥抱还是偷偷在背上搞什么恶作剧;他将拥抱记忆中的阿谢姆,为不可猜测的全新冒险,也为了嗅闻古老时光里尚未消散的香甜。
他将拥抱所有的幸福笑容与琐碎回忆,以透彻的目光观测世间以太流动的美丽景象,以沉稳的嗓音宣布睿智而仁慈的决断,以敏锐的双耳聆听微风细密的低语,以灵巧的手指引导精妙的魔法术式,以轻盈矫健的步伐踏入十四人委员会明亮的厅堂。
也许,他还会发出笑声,单纯、愉快的欢笑。
于是他沉入永恒深眠,那里有亚马乌罗提不变的晴空。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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